【也青】仙凡三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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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也x狐狸青#
遥遥仙路，三万里殊途。
1
王也是个仙，真仙，也真闲。家中父母亲皆是上仙，出生时就和底下的凡人不同，是个实打实的神仙。
每天喝茶泡茶下下棋，二十多岁的仙，比他爹过得还夕阳红，后来被他爹骂了几句，便顺势而为一溜烟跑出家门。
这一跑不得了，一下子跑到凡间。
2
其实硬要说，跑到凡间也不算不得了，仙嘛，谁没年轻过一回，玉皇大帝的那几个小女儿就是逃家的好手，可谁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让它过去了呢？
可了不得的是，王也遇上了只狐妖。
还是只挺好看的狐妖。挂在树枝上的王也仙人心想。
他逃得太匆忙，趁着天兵交换岗位之际一个趔趄，从天上滚了下来，好在中途没有忘记法术，不然少不得要成为第一个摔死的仙人。
好像有点丢仙，他挂在树枝上想，树下的狐狸似乎被他吓住了，耳朵和尾巴都高高地竖立，直愣愣地瞧他，而后他自己赶紧跳下来。
扑腾一声，溅了狐狸一身土。
那狐狸脸都黑了。
3
诸葛青是只狐妖。
但其实也算不上妖，他是青丘之狐，骨子里也有仙的血脉，只要等上一等，熬过雷劫，成仙自然是水到渠成，现在大抵也算个半仙。
但到底比不上真仙，在诸葛青回神拔腿就跑之际，王也就抓住了他的衣领，还留了个脏手印。
诸葛青脸更黑了。
“……仙爷，您放过小的吧，别糟蹋我衣服了。”诸葛青回头一笑，这约莫是他一辈子笑得最勉强的一回了 ，但这狡诈的狐大抵看出了仙人没有什么要拿他剥皮作衣裳的歹意，说出口的话也没几分大小。
但王也却不想放狐狸走。
“我赔你衣服吧”
“……您有钱？”
“没有。那是什么？”
“……”
“但是，我可护你一路平安。”
这一路到底通往哪里诸葛青自己都不知道，但他总算看出来了，这肯定是哪家神仙不懂事的公子哥出来体验民生呢！
瞅着邋里邋遢、一身尘土、睡眼惺忪的王也，要不是还余点仙气，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多半是要被他当做哪里来的落魄乞丐看待。
但仔细一想，这也算个仙缘，他多半也能得点好处，于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用术法换了身淡蓝的衣裳，掏出柄扇子，隐去那招摇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显得清瘦而文弱，倒是一脸正人君子模样，只余那一双眼里还留有桃花。
那是凡间的花，比不得仙界的花开得更盛，更艳，但更亲，更近，好似触手可及的花，更娇，更嫩。
也更撩人。
不知怎的，王也有点想更凑近些看。
“那就有劳仙人了。”狐狸退了一步，拱拱手，眯着眼笑，这时倒礼数周全。
王也心底却还想再多看看他眼中繁花。
4
于是他们这就算结了缘，开始走遍大江南北，这狐狸没有什么目的地，走哪算哪，仙人也没什么目的地，跟着他走哪算哪，倒是合拍得很。
没钱了诸葛青就撇开王也去繁华地段晃上一圈，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玩意，王也曾疑心这狐狸是偷是抢。
但那狐狸倚在树干，远远望他，拿着他的扇子掩住了嘴角，只余那双桃花眼眯成弯弯的一条缝，不知在思索什么坏主意，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仙爷，我做的都是靠脸吃饭的营生”
靠脸吃饭？？？
王也这可震惊了，陪诸葛青走了十天半个月，这会可不是什么连钱都不懂的公子哥，那些市井勾栏也曾被狐狸忽悠着逛过。
虽然仔细一瞅，这细皮嫩肉的狐狸，生得一副白白净净的好面孔，亭亭玉立，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一肚子坏水，连他这见惯了神女的仙，都要心神荡漾。
嗯，心神荡漾？！
比起狐狸靠脸吃饭，王也突然察觉到了更加紧迫的事情需要他在意了。
5
后来王也偷偷跟着诸葛青进城，发现这狐狸跟一富贵模样的姑娘有说有笑，那姑娘不一会儿就红了脸，娇滴滴地塞给狐狸一绣花包。
好家伙，竟是这样的靠脸吃饭？
回头王也就这事和诸葛青打了一架，全程碾压的那种，理由是欺骗良家妇女。
但王也自个心里明白，也不全是那一回事儿。
6
后来他们就开始靠摆摊算命赚钱了。
7
夕阳西下，王也仙人就坐在屋檐下泡茶，对着有一茬没一茬的客人，编着有一茬没一茬的胡话。
诸葛青就在旁，偶尔也凑上去说个几句，但今天他很安静。
夕阳照得他一身金辉，只余下一张脸躲在阴影下，这狐狸仗着凡人看不见，也懒得收起耳朵，随着风一晃，又一晃，好像挠在心底，一下，又一下。
诸葛青平时不管如何总是眯着眼笑，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混淆一块，捉摸不清，但此时或是这夕阳太暖，岁月正好，那笑又真，又实，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他闭着眼，掩去了那千般玲珑，万般心计。
于是那万千的桃花便落地成尘。
余下的这个诸葛青，这个凡间的诸葛青，比起艳丽的桃花，更撩拨王也的心弦。
动心，动情，入凡，入世。
此时王也才真正感到，他入了这凡间，落进了这红尘世间。
他禁不住抬头望那苍穹，只一轮半落的太阳，一片绵延的云朵。
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琼楼玉宇是假，森罗万象是虚，眼下这世间一切，生灭迁流，谓之无常，方能品出一味真意。
8
诸葛青是只狐妖。
是只不一般的妖，是只注定要成仙的妖。
“所以老王，不考虑告诉我得道成仙的诀窍吗？”
此时的诸葛青已经和王也混得极熟，他们走过苍茫黄沙，踏过青青草地，迈过雪山沼泽，岁月于这一仙一狐是停滞的，中原大地，放眼望去，已全是他们的足迹。
但凡尘俗世再繁华，又怎抵得上九天之上的良辰美景一分一毫？
诸葛青在等待王也的回答，陪老王逛一逛是有趣，但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初心——成仙。
半仙，半仙，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若不成仙，不走上那一遭，便永生要挂着妖的名号，骄傲如诸葛青，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不知道。”
仙人还是一贯的散漫，他瞄一眼狐狸的笑容要垮不垮，又多添了句。
“我生下来就是神仙，的确不知道。”
诸葛青的脸隐匿在墙角的阴影里，此时没有阳光，没有金辉，他好似墨，与黑暗融为一体，王也抿了口酒壮胆，心一横，才道
“但仙凡三万里。”
“我护你安康。”
9
话说完王也仙人就倒了。
10
他倒得很及时，诸葛青的笑容早就挂不住，听了这一席话，杵在那也装不下高深莫测的模样，还是跟初见那回一样，直愣愣地瞧他，好像要瞧出一朵花。
可那里没有花，也没有树，就一个王也在打呼噜。
仙爷没了仙气，倒在桌上还红着脸，不像个仙，像个凡人，还是个一杯倒的凡人。
但，
我护你安康。
一想到这句话，狐狸莫名地心慌意乱，蹲在角落里头捂住自己发红的脸。
啊，糟糕。
11
这一天后两人就变了，诸葛青不再四处拈花惹草，反倒成天在王也眼前晃悠，王也也没戳破他的小心思，照旧摆摊。
毕竟他也有点自己的小心思。
只是比起之前的确有所不同，偶然交叠的手，雨中的一柄伞，暗巷里蜻蜓点水的吻。
不明言，却也暗波流动。
没有人刻意提起，但一切水到渠成，就好像本该如此，就好像理所应当。
直到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狐狸一溜烟爬上了仙人的床。
12
仙人终于得以对这凡间的桃花一亲芳泽。
13
所以当诸葛青开口询问王也时，他也不怎么吃惊。
“老王，其实你知道的吧？”
“不全知道。”
王也散漫着给自己泡茶，头也不抬地答到，诸葛青就在他对面，话也不说全，却难得一副郑重模样。
“但捷径也有。”
“从凡间到天上要三万里路，看得见路不过开始。”
王也手一抬，茶水入杯。
“而走遍这三万里遍布雷劫的路，才是终点。”
诸葛青拿着茶杯沉思也不应语。
“但我至少可护你到最后几步，”王也话说得不紧不慢，话里头还说得不明不白，可诸葛青却好似能想到那场面的惊心动魄，微微出神。
“现在，我们出发吧”
14
王也没和诸葛青说，他待人间待久了，已经越来越没有当初的实力了。因为诸葛青这狐狸精眼睛也不瞎，看估计也看出了大概。
但他估计不知道，再这么下去王也会死这件事。
也不知道王也压根没打算跑天上去这件事。
更别提初见那回，我们王也仙人从天而降还挂在树枝上的主要原因是他老人家腿脚不便一路滚下来这事。
诸葛青一直以为这是人王也神仙特有的情趣。
16
到底还是出发了。
顺着脚下的路望去，视线飘向名为仙境的远方，诸葛青好像能看见隐约的光景，又好像看不见。
但那可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
他心潮澎湃，呼吸都加快几分，几近克制不住向前的脚步，但在抬脚前却被王也拉下，诸葛青回头，恰好一道天雷劈下，王也的神情肃穆，脱去了散漫外壳的他，此刻才真正有了几分诸葛青想象中的仙人模样。
弹指一挥间，雷光逸散。
所谓雷劫，于真正的仙人而言，也不过如此，这天生的神通凭空比别人千百年来的努力更胜一筹。
想到这，诸葛青看向王也的目光有些复杂。
17
三万里长途，好似变成了笑话，王也不时抬袖挥去雷电，逸散的雷劫落在四周仍残余几分余波。
后来王也挥得累了，干脆捏个诀弄个罩子，倒是省事，只是诸葛青自个也明着呢，这也不算什么轻松的活。
两人牵着手，手里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汗，黏黏糊糊的，但谁也没松开，前方是雷劫 身后是深渊，一里，两里，百里，千里，一步一步，踏向的
都是诸葛青所希望的未来。
“老王啊，你看是不是有种咱俩要走到地老天荒的错觉？”
“是啊。”
这里王也本该和以往一样贫回去，却不知怎的，他应了，弄得诸葛青一愣，红了脸。
本来严肃的登仙途，硬是搞得像甜甜腻腻的老两口子遛弯似的。
下一秒，王也便拉着诸葛青飞了起来。
“走太慢了，还是飞吧。”
诸葛青:？？？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18
仙界到底是个什么地？
花好水好空气好，鸟语花香，歌舞升平，神仙都掌握神通，长命百岁，一大串褒义词想怎么安就怎么安。
安居乐业，无欲无求，每日坐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那不变的风光，不变的祥和。
到底，
是依赖着什么维持的？
去人间走上一遭的王也，在这本不该多想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这仙人，到底比这凡人好在哪？
而当年逃家的那些个仙女，真的是因为身份高贵没有遭到惩处吗？
答案随着那一道与先前都不一样的雷光劈来。
19
雷霆万钧下，电光突破层层密云，罩子不过触之即碎，而牵着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分开了。
王也来不及捏诀，这速度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反应，而这雷也太突然了，突然得……就像刻意针对
这不是朝诸葛青，而是朝他来的！
思及此他正欲逮住那狐狸往身后丢，却不想那狐狸滑溜得很，不时何时到了他眼前，他只能伸出一手来揽住狐狸，一手慢了半拍地捏着诀。
这一霎那的时光犹如几十年般冗长，炸毛的诸葛青，彬彬有礼的诸葛青，眯眼笑的诸葛青，还有眼前的，决绝的诸葛青。不知不觉一闭眼，心里满满当当地塞着一只狐狸。
在这人间芳华里，那狐狸真心狡诈，一身衣服换了他好几年的岁月和真心。
而今，大抵一并要付之东流了……
个屁！
王也猛地爆发，周身金光灿灿，硬是将这雷劫堪堪挡回，只是这炫丽金光之下，王也浑身是血，坐在这登仙路上，比起初见时还要狼狈得多。
但他却笑得爽朗，站起身来拍拍不存在的尘土，目光锐利地眺望那不远处的大门，似是勘破了一切天机，而后后头看向诸葛青时，锐利锋芒又化作春江流水，他嘴角不住地冒出鲜血，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用着不急不慢地调子念着。
“诸葛青。”
这还是头一遭王也正儿八经地念着诸葛青的全名，诸葛青下意识地攥紧手。
“回去吧。”
“你所寻求的仙道，不过是死路一条。”
20
遥遥仙路，三万里殊途，而今已过了两万九千九百九十里。
诸葛青所想的仙界，近在眼前。
21
“……为什么？”诸葛青好半晌才憋出这句话，他禁不住地发抖，连带话音也颤。
雷劫没有一刻停止，锲而不舍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金光，明明此时的王也站得离他那样近，还受了那样重的伤，可诸葛青却觉得，好似离他愈发遥远了。
成仙对诸葛青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摆脱妖的身份，意味着光宗耀祖，意味着实现梦想。
也意味着，和王也站在相同的境界。
仙人一辈子也不能明白，地底的小人物究竟是历经怎样的苦难，才能爬到顶端，诸葛家的族谱记载里，数不清的大人物在此处灰飞烟灭。
但这抵不过王也挥挥衣袖，捏个诀，就带他几乎走到了尽头，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够透过远方那一点点模糊轮廓，就一窥仙界的光景。
诸葛青几乎都要疯魔了，他遏制不住地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仙界，仙界，他离那已经很近了。
“诸葛青！——”
但这拼尽全力的一吼，到底还是拦住了诸葛青，诸葛青回过头去，直愣愣地瞧他，是要把他看出朵花，只是眼底有泪，就像王也身上的血，止不住地流。
滴答。
王也好似能听到泪水落在地上的声音，这眼泪掉的，比他流血疼多了。
可他不能不去制止诸葛青，仙凡殊途，仙凡殊途，他只怪自己没能早些看破这简单道理！
“你不能前进！”
“再前进的话，你就不再是诸葛青了！”
22
那几个小仙女为什么没遭到处罚？
因为在这三万里归途里，惩处早已落下。
这两万九千九百九十里的雷劫是锤炼肉身，不然他这离死不远的仙，本来也不该有那么多仙力去走这三万里长途。
而剩下十里，是净化元神，一点一点削去凡间的痕迹，先是记忆，后是感情，没了情，也没了欲，留下一副躯壳扮笑脸，自然是安稳平和。
琼楼玉宇是虚，森罗万象是假，这漫长的路把一切愿念吞下，吐出一个死去的凡，一个新生的仙。
竹无心，则无伤，竹无伤，则不死。
所谓仙人长生，也不过是这个理。
23
“那我会是谁？”
诸葛青静静地看着王也，他听了王也一番理论后还很沉静，他好像意识不到他在流泪，就像王也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在流血。
诸葛青就站那，即便周身都笼罩着那层黯淡的金光，他仍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他多想揪着王也的领子去质问他，多想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理全都剖开来，甚至想要干脆突破这金光一死了之算了。
可他到底没有，他闭了眼好一会，又睁开眼，道。
“我是诸葛青，也一直会是诸葛青。”
而后他走近了王也，两人手都凉，靠在一块，说不清谁比谁的凉，可两块冰似的手相触，莫名地也有了一丝暖意。
狐狸还是眯眼笑的狐狸，他的眼弯成一条缝，不知道又在思考什么坏主意。
“就像老王，你是仙人，你也一直会是仙人。”
24
这是王也意识清醒前听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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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仙路，三万里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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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是个仙，真仙，也真闲。家中父母亲皆是上仙，出生时就和底下的凡人不同，是个实打实的神仙。
每天喝茶泡茶下下棋，二十多岁的仙，比他爹过得还夕阳红，后来被他爹骂了几句，便顺势而为一溜烟跑出家门。
这一跑不得了，一下子跑到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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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凡间是间不得了的大事，前阵子有个仙从下头回来，据说浑身浴血，跟血人儿似的，好像离这不成样子的仙不远有只狐狸。
不知是死是活，但这狐也忒傻，把这神仙送上来了，自个落在半途。
而仙界对这失败者向来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王也竟有些无语凝噎。
28
于是王也又一个趔趄从天上滚下来，好在一回生二回熟这回用了法术用得可及时了，所以他没有挂在树枝上。
扑腾一声，直接掉到了树底下。
哎，为什么是又？王也心想，挠挠自个脑袋，这阵子脑子不太好使，好像少了点什么，正巧他抬头一瞧。
哎，没错，少了只狐狸！
一只青色的狐狸在他跟前抖抖身上的尘土，看起来脸都黑了，但眯着眼，又好似在笑。
30
纵然仙凡三万里，但真爱无敌。
end
说好的车我写完啦哈哈哈哈，懒得点开石墨再复制一次链接，麻烦各位将就一下···
